独孤信是与杨忠几十年的战友兄弟,上次杨忠被宇文护陷害贬到夏州,自己没能替他说上话已是有些愧疚,这次接到杨整的信,得知杨忠在夏州病重,于次日上朝向宇文邕上奏。
“启禀皇上,隋国公杨忠在夏州三战皆胜迫使突厥将领阿典奇撤军四十里而不敢言战,可隋国公年老体衰,前些日子又染上风寒,卧病在床,此时已是深秋,夏州北风刺骨,风沙漫延,臣恳请陛下念及隋国公劳苦功高,准许他回到长安养病!”
独孤信的话才刚刚落下,还未等宇文邕答复,宇文护便从群臣首位站出来反驳。
“启奏皇上,臣以为隋国公百战之将,自幼从军,体壮异于常人,况且刚赴夏州之时身体尤健,怎么短短月余却被风寒所侵,以致于竟卧病于床呢?此事必有蹊跷!”
宇文护两眼放着冷光,先瞪了一眼独孤信,又直盯着宇文邕,眼神之尖锐让宇文邕不寒而栗,忙将它避开。
独孤信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并不因宇文护而畏怕惧言,朗声道,“隋国公毕竟是早过半百之人,肉体凡胎怎能与天相抗,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若不是病重岂会北还?”
宇文护自从独掌权柄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在朝堂之上公开与他较劲,于是扯着嗓子声色俱厉地指着独孤信道,“独孤信,在场的开国功勋之中,楚国公赵贵,燕国公于谨,梁国公侯莫陈崇包括你卫国公,谁不长于杨忠,可还不是立于朝上为国尽忠,况且杨忠曾是你的旧部,你们两家素来交往密切,更听闻你的七女独孤伽罗与杨忠长子杨坚有男女之情,你这样替他求情是因为你们有姻亲之心还是有结党之嫌?”
“大冢宰,我们就事论事你为何要顾左而言右,牵扯上其他,皇上,臣一心为公绝无私情啊!还请皇上明鉴!”
独孤信与宇文护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下,宇文邕虽然偏向杨忠,也希望他能够回朝,但有宇文护从中阻拦,他也是有心无力,既不能支持独孤信而让宇文护生恨,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忠在夏州病重,不能回朝,于是把眼光扫向群臣,希望能有其他朝臣支持独孤信,到时候民心所向,宇文护也不能迁怒于他,于是开始和起了稀泥,“大冢宰与卫国公所言都有道理,不知各位臣工有何意见?”
“皇上你···”,宇文护本以为自己态度如此强硬,宇文邕定会向从前一样听从于他,没想到却把皮球踢给了其他朝臣。
宇文邕故意装作没有听到宇文护的话,只是将眼光往群臣身上一遍一遍地扫过,可令他失望的是满朝文武虽然都同情杨忠,可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他说话,一个个全都低着头尽量避开宇文邕期待的目光和宇文护灼热的眼神,沉默了半晌偌大的宫殿清晰得能听到每个人呼喘的气息,宇文护颇为得意,昂首挺胸正视着天子。
宇文邕黯然失望,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心,直接将皮球甩向了燕国公于谨。
“燕国公,你认为这事儿应该如何办理?”
宇文邕之所以要将皮球推给于谨,乃是因为于谨年高望重,和宇文泰资历相当,当初宇文泰病逝,宇文护受宇文泰临终遗托辅佐闵帝宇文觉执掌朝政,可宇文护无论名望还是地位向来低下,王公大臣无人肯服,最后宇文护找来于谨帮忙才算是震慑群臣得以执掌朝柄,因此宇文护对于谨一直十分礼敬。
天子既然已经问向于谨,自然不能再托辞,于是上前回道,“皇上,其实大冢宰与卫国公争论之处只是在于不知道隋国公是真病还是假病,既然如此,皇上可以先派人前去以慰劳之名察看,若隋国公是装病或者说只是偶感风寒就让他继续留在夏州拱卫边疆,若他真是病重则理应让他回到长安养病”。
宇文邕略加思索,于谨此举不失为一个中间之策,既没有把杨忠回到长安之路堵死,又给了宇文护让步的空间,因此连连点头道,“燕国公所言极是,朕也深表赞同,不知大冢宰和卫国公以为如何?”
“臣谨遵皇上圣意!”独孤信虽未亲见杨忠,可他知道杨忠若不是真的病重,杨整绝不会给他写这封信,自然就不怕天子派人前去调查。
如今只有宇文护一人站在那里不置可否,宇文邕自然把目光投向了他,“大冢宰觉得怎么样?”
宇文护本来是想直接阻断杨忠回朝的机会,若真是病重,正好让他客死异乡,如今这局面他自然不算满意,但既然还要派人前去调查,那自己便大有可为,加上意见是于谨提出,权当是给全他和天子面子,于是只好应道,“臣谨遵圣意!”
直到此时,独孤信松了一口气,天子松了一口气,满朝文武也都松了一口气。
杨坚收到杨整的信后十分担心,独孤伽罗又将今日独孤信在朝堂替杨忠说话之事告知于他,杨坚一面表谢,一面又有些不安。
独孤伽罗见他仍是一脸惊惶,不禁问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皇上马上就派人去夏州,只要确认隋国公确实病重就会召他回朝了”。
“伽罗,话虽如此,可宇文护自从上次之事后一直想置父亲于死地,这次他也一定会从中作梗,绝不会轻易让父亲回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