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已经昏睡了整整四天!”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试图运转内息控制手脚活动的汪靖南登时面色大变。他顾不得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力气,挣扎着问道:“皇上已经亲征了?秋狩司呢?你一直都守着我?”
汪枫顿时面色一变。明知道不应该用坏消息来刺激父亲,可汪靖南的性子是最执拗要强的,他犹豫再三,最终在那刺人的目光逼视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皇上已经出发了两天,秋狩司如今暂时是兰陵郡王代领,长乐宫康尚宫协理。这几天我都在家……”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汪靖南的目光倏然转厉。他怎会不知道父亲缘何这般表情,因此不得不无可奈何地解释道:“爹,我知道你是怪我不该抛开禁军那边,可爹你被萧敬先重伤,我如果还只顾着自己的职司,这不是忠孝两难全,而是纯粹的不孝了!”
见汪靖南依旧不为所动,眼睛里满是森然怒火,汪枫只能硬着头皮道:“而且,爹您要知道,皇上的偏心已经是很明显了。这么大的事情,萧敬先和越千秋却只是禁足在家,爹却竟然罢了官,之前太医院的人也只是虚应故事地敷衍了一下,我若不奔前走后延请名医,怎能把您救回来?”
听到萧敬先和越千秋禁足,听到自己罢官,汪靖南的瞳孔猛地扩大了几分,刚刚那勉强提起的精气神瞬间流逝,整个人显得憔悴而无力。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最终艰难地说道:“去拿纸笔,我口授,你写!”
知道这时候让父亲多休息这种话说了也是白说,汪靖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一声,立刻命人去安排,等到他在床前摆了小几,铺开信笺,提笔蘸墨之后,听到汪靖南说出第一句话,他就忍不住呆了一呆,待一字不差地誊写了父亲说的几句话,他不禁汗流浃背。
为了报复萧敬先……不,为了除去萧敬先,父亲这是打算把一切都赌上去!
当一封信最终写完,他终于忍不住说道:“爹,这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如果你觉得没了我,你和几个弟弟还能够稳如泰山,那么你就扣下这封信。”
这短短二三十个字,汪靖南说得异常吃力,而看到汪枫还在犹豫,他就一字一句地继续说:“你别忘了皇上登基这十几年来,多少亲王郡王的王爵承袭都断了,更何况汪家根本算不上是一等一的门庭?”
额头渗出滚滚汗珠,当了十余年秋狩司正使,外人眼中一直都是天子信臣的汪靖南,此时却是脸色狰狞:“皇上即位十几年,朝堂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只要他一句话,人头滚滚落地,就和这次一样。任凭你天大的功勋,只要触怒了他,丢官去职都是轻的。而萧敬先就是他手中最利,也是最疯狂的一把刀。”
“这把刀现在只是雪藏一时而已,若是不想重蹈此番那几家被连根拔起的覆辙,不趁着皇上不在上京铲除萧敬先,然后奉一位皇子登基,这上京永远都是皇上一句话就能生杀予夺!”
见父亲拼尽全力说完这话,随即竟是脑袋一歪,汪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等到试过鼻息,确定人只是耗力太过昏死了过去,他这才如释重负。思量再三,他终究不敢不听父亲的话,将那信笺装入信封之后封口,随即就慌忙乔装打扮出了家门。
当他悄然出门又悄然回到家门之后不多久,他自以为非常隐秘的行踪,就最终传到了萧敬先耳中。而萧敬先当着越千秋和甄容的面听了禀报,就让那人退了下去。
“我这一刀刺下去,重伤了汪靖南却又没杀他,他这后半生却只能躺在床上度过。汪枫虽说比起上京其他年轻一代来还算成器,可终究比起他这个老狐狸差远了,其他那几个儿子更不像话。所以,哪怕是为了儿子着想,面对这么好的机会,汪靖南再不拼一拼赌一赌,难不成看着汪家败落?”
他丝毫不介怀当着两个南朝少年的面算计同为大燕的同僚,见越千秋一脸的无所谓,反倒是甄容全神贯注地听着自己的话,他就笑吟吟地说道:“千秋,你之前用你师父的名义骗了我一场,如今到了这份上,该让我见他一面了吧?”
越千秋非常警惕地反问道:“你先说要干嘛?”
“当然是商量接下来怎么溜之大吉的问题。”萧敬先再次微微眯起眼睛,却是扫了甄容一眼,“阿容,就算有萧长珙要招揽你,你不做出一点功绩,他也护不住你,所以接下来你也得做点事情。临走之前,我们好好配合,大闹一场!”
哪怕之前艰难做出了抉择,甄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越千秋。见越千秋同样朝自己看了过来,还咧嘴笑了笑,却没有响应萧敬先,他不得不沉声问道:“晋王殿下打算怎么做?”
“任由他们把事情闹大,我们则趁机金蝉脱壳。”
直到听了这句话,越千秋才懒洋洋地说:“我不知道师父在哪,所以也没办法通知他。但是,师父应该是会来见我的,你要见他,那就只能耐心等一等,这两天总会见到他。”